第一章 救美
离开拉普拉斯城仅仅大半天的行程,海尔嘉便露出了疲态。
这也难怪,自从出发以来,海尔嘉和赛巴斯蒂安一直都是骑着马,在树林里穿行。就是这片树林,当时仓皇出逃的海尔嘉,还以为就是闻名的彩虹森林,以至于走错了方向。如果那时没有误闯彩虹森林的话,海尔嘉想,我就不会遇见Z了。
天⾊渐渐晦暗下来,树林里仿佛响起野兽般不祥的阵阵呼昅。俊美的骑士微微皱了皱眉,征询似的问道:
“公主殿下,要不要在此歇息片刻?”
一路上,海尔嘉辛苦地扮演着骑士的侍从,沉重的盔甲早已庒得她

不过气来。她好几次想叫赛巴斯蒂安停下休息,但都没有说出口。
早知道会拖累他的。她埋怨自己。
所以,当王弟问她的时候,海尔嘉故意甩甩胳膊,大声的说:
“你累了吗,Z?我还可以继续赶路。”
王弟用他那双可媲美群星的黑眸不动声⾊地凝视着她,像是已经看穿了她的全部心思:
“请不要勉強自己,公主殿下,明天的路还长。”
海尔嘉涨红着脸“噢”了一声。她正准备俯⾝下鞍,然而由于在马上整整坐了一天,腿大和臋部又酸又⿇,腿两一软,差点从马上跌落。
那时王弟已然稳稳站在地上,他一个箭步冲过去,将海尔嘉接在他纤细却有力的臂膀中。
“有没有受伤,公主殿下?”海尔嘉的耳边,王弟低沉的声音温柔地问道。
海尔嘉用力摇了头摇。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过来,她这时才猛然发觉自己所处的位置。
“呃…我好了…”她不敢明言,毕竟对于一个公主来说,这好像有点与礼不合。
王弟慌忙,把她轻轻放在地上。他的动作迅速而又优雅,如行云般流畅,丝毫没有生硬之感。
“真是失礼,还请公主殿下原谅下臣一时疏忽。”
海尔嘉倏的转动碧⾊的眼珠,绿莹莹的光芒一闪即逝。即使是阅人无数的王弟,瞬时间也被那道兰绿之光夺去了心智。那是一双多么美丽的眼眸,王弟暗暗赞叹着,就像是故乡提坦,开舂时,经由雪山潺潺融化的雪⽔,汇聚到丢番图城郊的阿兹特克湖,那纯净甜美的湖⽔。王弟是个孤独的人,他最喜

做的事之一,就是一个人月夜独自策马来到阿兹特克湖畔,坐在习习的晚风中冥想。当湖中吹来的,

含

气的风轻柔地吻过他的脸颊,王弟的全副⾝心顿时放松了,他尽情张开双臂,像拥抱自己的情人一样,躺在晚风的怀抱里。只有在那个时候,王弟才是快乐的。
王弟猛然惊觉,兰绿眼眸的少女凝神仰望,已经注视他好一阵了。他不敢

视着她的目光,低下头卑微地说道:
“下臣无礼。”
海尔嘉启齿微微一笑,伸出她柔若无骨的纤纤⽟手,那副模样十⾜是个货真价实的尊贵公主:
“既然你也承认对我无礼,我就要罚你——罚你,以后不许叫我公主殿下,你也不许自称下臣什么的。”
不容王弟做出回答,海尔嘉简单的解释了一句:
“这是为了更好地掩饰⾝分。”
说着,便自顾别过头去。看来是矜持的表现,其实只是想极力掩饰自己羞红的脸罢了。
于是,王弟只好恭敬地低下头去:“是,海尔嘉。”姑且不论心中实真的想法,似乎海尔嘉在有意识地拉近与冒牌骑士之间的距离,而一向眼⾼于顶的王弟殿下也乐于接受目前的事实。虽然一直自称为下臣有着戏谑的趣味,但我们的王弟心中仍然免不了有些微的屈辱感。
⾊雷斯王将被战火和服征者碟蹄躏蹂殆尽的拉普拉斯全权

于费尔巴哈打理之后,便心満意⾜地踏上了归国的旅程。也许在宮廷短暂的享乐大餐完毕之时,提坦的大军又要踏破邻国的城墙,如同蝗虫一般掠过他人结満累累果实碉野,毫不留情地将之蚕食而空,只留下一片満目的疮痍吧?⾝为加害者的⾊雷斯王可以毫无自知,然而作为重建者的费尔巴哈,站在拉普拉斯凋零的城墙上,发出了一声喟叹。
如果是王弟的话,一定可以有更妥当的办法,来避免这种建设——破坏——建设——破坏的死循环。
类似的想法最近老是无意识的涌上嘴边,费尔巴哈心里默念着,果然是老了。年轻的时候,当他传自久远的骑士⾎

还在⾎管里兀自沸腾,便被忠诚心驱使,成为年幼王子爹⾝“保姆”然而,自从某一个

光灿烂的午后,折服于那个一向被人们所轻视的病弱王子,他便随即背叛了以往所有忠诚的对象…
如果是王弟的话,提坦早已成为旧陆大上唯一的王者,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仅仅因为剽悍和善于劫掠,而赢得“旧陆大之狼”这个隐含着鄙夷的称呼。
费尔巴哈眺望着城外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,此刻,想必王弟正驰骋在他护花使者的旅途中吧。树林的另一头,由于王弟的缘故,现在沦落为奈奎斯特国的边境城市的香农城,会以什么样的面孔来

接他呢?
位于群山怀抱之中的香农城,其最初的建设目的,就是成为王都拉普拉斯城的屏障之一。因此,香农城的城防相当的坚固,而历代领主的候选条件之中,⾼居首位的就是对奈奎斯特王室的忠心不二。
而如今,拉普拉斯城已被来自北方滇坦军所占领,反观易守难攻的香农城,当保护的对象——王都覆灭之后,香农城的存在,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。
现任城主哈特莱年过五旬,已经忠实地为奈奎斯特王室服务好几十个年头了。他绝非庸碌无能之辈,但是很显然,缺乏刻意进取的锐气。当王都陷落的消息甫一抵达,害怕香农城也遭劫的哈特莱,立刻宣布全城战时警戒状态,并在城中半強制

的征兵。一时间,香农城里人心惶惶,各种奇怪的流言蜚语充斥在大街小巷,然而没多久,又传来⾊雷斯王率领提坦大军回国的讯息。上至领主,下至黎民百姓,提到嗓子眼里悬着的心,终于放了下来。在哈特莱看来,等待王族的一员振臂一呼,然后自己率兵投靠,这才是⾝为忠臣应该的表现。在此之前,只要乖乖做好领主的本分就好了。于是乎,警戒状态解除了,临时所征募的士兵,像是手艺人,小商贩之类,也全部遣返到原先的岗位上去。今天,哈特莱更是下令,打开紧闭多⽇的城门。
薇罗妮卡早早便起了⾝,简单地梳洗打扮之后,开始准备她和弟弟的早餐:黑麦面包和煎蛋。等到煎蛋的香味四溢开来,薇罗妮卡用她云雀般优美的嗓音喊着:“帕斯瓦尔,起

啰!”
“我早就起来了!”一个⾝材⾼大強硕的少年,以充満活力的弹跳般的步子蹦到薇罗妮卡面前:“姐,我可比你早太多了!我去练剑的时候那会儿,你还在说梦话呢!”
“胡说,我说什么梦话了?”薇罗妮卡不解地问道,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。
“说什么啊…”名叫帕斯瓦尔的少年认真地晃动着他的脑袋,金红⾊的头发在朝

的照耀下,怒放着火一般鲜

的光芒“好像是…哭着喊着要赶快给我找个好姐夫吧!”
“帕斯瓦尔!你!”薇罗妮卡这才明⽩受了弟弟的愚弄,她扑过去要撕烂他的嘴,但帕斯瓦尔明显受过训练的⾝法轻轻松松便躲开了。两人嘻嘻哈哈的追逐战最后以某种特殊气味的扩散而宣告终结。
“糟糕糟糕,煎蛋焦了…”
作为惩罚,帕斯瓦尔自然包办了那两个煎得焦黑的蛋。薇罗妮卡顺便谈起她今天要出城。
家里已经没有多少余粮了,为了贴补生计,薇罗妮卡必须到城外的山上去,采些草药来合成药粉。她虽不是职业的医师,但是靠卖药为生,倒有好几年工夫了。
“可是,姐姐,”帕斯瓦尔嘴里包着两个焦蛋,含糊不清地说“听说外头不太平,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。”
即使是最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认,薇罗妮卡有一头漂亮的金褐⾊鬈发,五官也生得十分秀丽,十⾜是个罕见的美人。因此,孔武有力的帕斯瓦尔一直以来,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姐姐,生怕她遇到不测。
“不用了。”薇罗妮卡轻轻抿嘴一笑“领主大人既然开了城门,想必城外面就不会出什么

子。再说,我只是在城门附近转悠,又不是去深山老林。有那么多卫兵守着,你还不放心吗?”
不等他回答,她又说:“你呀,还是赶紧练剑去吧。要是你得偿所愿,成为圣骑士,也不枉我辛苦一场,知道吗?”
“公…海尔嘉,前面就是香农城。”
刚钻出幽暗的树林,面前顿时豁然开朗。浅浅的河滩上,铺満了大大小小⾊彩各异的鹅卵石。清澈的河⽔不徐不疾地静静流淌,偶尔可见河里的鱼儿,灵活地一甩尾巴。王弟扬起马鞭,向着傍山势而居的香农城遥遥一指。
“没关系,河⽔并不深,马⾜可以趟过。”王弟看出海尔嘉驻⾜不前,以为她是在害怕。
“不是的,”海尔嘉似乎脸红了“我是怕…马会把河⽔搅混,还有,会把小鱼踩死…⽔好清,小鱼好可爱…”她似乎已完全为之昅引。
塞巴斯蒂安暗自不屑般一笑:“那你为什么不下河和小鱼们玩一玩呢?”讥诮之意溢于言表,然而海尔嘉却丝毫都没有感觉到。
跑到这里来玩⽔?不好吧?海尔嘉心里七上八下直打着小鼓,不过我还从来没试过呢。她征询意见似地望着王弟,却发现他已将冷峻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香农城。
海尔嘉顿时浑⾝打了个

灵:我怎可拘泥于这小小的玩乐,还有很多重大的事在等着我!于是,她用力踢了踢马腹,对塞巴斯蒂安喊道:“走吧!Z!”
两人刚踏⼊河流,突然听到对面传来女子的呼叫声。
海尔嘉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金发女子,趟着没⾜的河⽔,拼命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狂奔,后面有三名男子骑着马,发出耝鄙而的叫声追赶着她。那女子全然不顾⾐裙浸

,慌不择路地逃跑,等到快要上岸时,一不留神全⾝扑倒在河⽔里。
海尔嘉连忙跳下马,把她扶起来。女子难为情地抬起头,一双害羞文静的蓝⾊大眼睛不安地四下张望,⽔珠从她

漉漉的金发上一滴滴地流下。她薄薄的布裙已全部

透,由于惊恐过度,她嘴

苍⽩,不停地打着哆嗦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塞巴斯蒂安二话不说,解下自己的斗篷,从马上⾼⾼地扔下,遮住她仍不住发抖的⾝子。然后,握紧佩剑的剑鞘,缓缓策马向前。他的面前,那三个男子也已停下马匹,用凶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们。
“喂,小子!滚一边去,别妨碍大爷的好事!”
领头的男子⾐着考究,

间的佩剑上珠光宝气,应该是出⾝⾼贵的人家。⾝后的两人,姑且不论相貌如何,装扮也自不俗,看上去像是他的侍从。
“听到没?我们是城主大人直属的骑士,是贵族,你们这种低

的平民,”领头男子轻蔑地伸出小拇指,装模作样地对着它吹了一小口气“就乖乖识相点,到一边凉快去吧!免得大爷发起火来,打得你们満地找牙!”说完,三个人一起,极其没品地哈哈大笑起来。
海尔嘉焦急地望着塞巴斯蒂安,毕竟相处的⽇子还短,她并不很清楚他的实力。一对三的情况下,他会有胜算吗?万一不小心输了,那个姑娘岂不就难逃魔掌…相比起海尔嘉的忧心忡忡,塞巴斯蒂安本人,反而要镇定得多。王弟用他那双寒彻⼊骨的黑眸扫视一周,气定神闲地子套剑,剑刃的丝丝寒光映照出河⽔的粼粼波光。塞巴斯蒂安用力挥动太

碎片般的光芒,大声喝道:
“来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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